醍醐香

置我肠中冰炭,起坐不能平

设伏——缙云·1

-首先照例ooc预警。我写的一定是我理解的巫炤与缙云,不一定符合原游戏所想要传达或塑造的人物形象,且有私设。

-本文腐向清水。没打tag是因为不知该谁左谁右,我已经不在乎了,不是爱情都没关系,友爱难道不是爱吗?最近才掉了这一对的坑,属实太晚,但也属实虐我至深。

-BE——这个实在没办法。我想了又想,也只能让缙云杀了巫炤,再来多少次,也还是只得如此……让我们直面惨淡的人生吧!

-最后,仍然是感谢同行不能只虐我一人


有风,拂动手上头盔的长缨。缙云抬头看看,乱云蔽日,天色昏暗,倒有几分当年魔域里的景象。他有一瞬希望自己真的是在魔域,下一瞬巫炤就会撕开空间裂缝救他出去,结束这一场噩梦。

他确乎在等巫炤。但这一次,是等着要他的命。

四下里静悄悄不闻人声,饕餮部的战士已各就其位。

最初听说要来设伏杀巫炤时,众人面面相觑,尽皆错愕。人人皆知有熊战神缙云与西陵鬼师巫炤是至交好友。虽然西陵因为有熊未及时救援而为魔物灭城后,鬼师因恨疯魔,滥杀无辜,已是不得不诛,但……缙云去?

姬轩辕说:“你想好了吗?未必一定要你亲去。”

姬轩辕形容枯槁,眼窝都深陷下去,黑眼圈重得像鬼,不过比死人多一口气。缙云看见他,便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。

西陵城灭后,姬轩辕东奔西走地忙着善后,日以继夜,废寝忘食,像是一心想把自己累死。而缙云没有那么多要忙的,于是想起许多旧事。从天明想到天黑,又从天黑想到天明。偶而盹着了,便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哭声。

“为什么不来救我们呢?”

于是他又骤然惊醒。

当初先救集泷的决定,他并没有反对。他也知道先救集泷可能会导致的后果。但知道,不意味着面对时就可以承受。当他看见西陵遍地尸骸,嫘祖死时犹拄剑不堕,巫炤颓然跪地,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凄厉哀嚎,他便确知他的生命里有什么东西碎了,再也拼不起来。

巫炤一言不发地离开,连绝交的言语都是让人带来。从集泷救下的人也被他尽数屠戮。所有苦心孤诣,痛苦的抉择与牺牲,都成梦幻泡影,成了个笑话。

他后悔吗?

四千年后继承了他记忆的北洛说,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,若我那时直接去西陵,哪怕我就死在西陵……

但那时他什么都没有说。他与姬轩辕心照不宣,不约而同,避而不谈。

无法面对。


缙云说:“旁人杀不了他。”

其实,他自己也没把握能杀得了巫炤。他看过巫炤除魔,覆手间,天昏地暗飞沙走石,砂石边缘锋利如刀,密如骤雨,急如流星,眨眼间,周围魔物已死伤殆尽,不费吹灰。而他甚至都还没有结阵。

巫术本需通过一些途径实现,比如仪式,比如阵法,比如符篆,比如咒语。但巫炤不需要,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可以随心使用自然之力。

那是在西陵城外的河边,缙云第一次见到他。少年伸着手,指尖燃着一簇小火苗。缙云那时刚到西陵不久,对巫一无所知,全不知这是难得的法术,只觉得新鲜,脱口而出:“哎呀,你会法术?”

火焰应声而灭。那少年回过头来,衣饰华贵,肤色白皙,眉清目秀,前额画着一个鲜红的眼睛样纹饰,却是闭着眼。缙云想,他莫非是看不见?

那时缙云还不知那是巫纹,是巫之堂的标志,也不知道巫炤可以通过它视物。少年看不见这个认知让他胆子壮了起来——尽管那时他被嫘祖带到西陵,已摆脱了战奴的身份,但这来历不明的孩子竟得族长之女青眼,初来乍到又击败了许多成年的战士,怎能不遭人忌恨呢?很快,他曾是有熊战奴的事便被人扒了出来,传得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战士们多是死人堆里打过滚来的,一个个心如铁石,鲜少有怜孤扶弱的涵养和觉悟。对这样一个外族来的身份低微的小子,即便不敢当着嫘祖的面为难,但背地里却是让他吃足了苦头。缙云凭着一股少年气性咬牙硬撑,但心里总还是希望能有个人和他站在一边,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。

这少年看不见,也许就不会发现自己是谁。即便发现了,也许也不会那么在意。一个瞎子,和一个身份卑贱的战奴一样,都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。

于是他在那少年转身要走时说:“这个,可以用来晚上抓萤火虫。”

那少年停下脚步,表情茫然,似乎思索了一阵,才问:“抓来做什么?”

缙云一时无言以对,这就像有人问他吃饭睡觉做什么。他暗想,这怕不是个傻子吧?但出于对伙伴的渴望,他还是循循善诱地说:“用布拢住,可以用来照亮。”

没想到那少年又问:“抓萤火虫好玩吗?”

缙云想,原来他没抓过萤火虫。也对,他看不见。

他忽然生出一丝怜悯,虽然他出身低微处境艰难,但好歹五感俱全。而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看上去身份尊贵,却身有残疾。

缙云说:“好玩啊!你晚上来吗?”他想,他会好好照顾他的。

那少年应承了。

那晚他们抓了许多萤火虫。缙云发现他脾气很好,一点上位者的架子都没有,让干什么就干什么。缙云撕了他的衣服来装萤火虫,他也不生气。看不见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不便,大概是习惯了,导致缙云时时忘了他看不见这个事实,还让他“看”自己用萤火虫做的灯,好在缙云及时反应过来,亡羊补牢地问:“你要不要摸一摸?”

看不见,那就用手感受一下吧。

那少年一脸困惑,伸手摸了摸。这个困惑的表情后来总出现在他脸上。教他爬树掏鸟蛋时,他困惑。教他游泳抓鱼时,他困惑。他好像从来没有跟这个世界发生过任何关系。他活着,不知活在哪里,但总之是在这世界之外。但渐渐的,那种困惑的表情越来越少,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、开怀的、尴尬的、沮丧的、蔫坏的……越来越丰富,越来越生动,越来越……像个活生生的人。

一直不变的是他的好脾气,言听计从,从那时起就让缙云感受到了领兵打仗的感觉。这一片河边树林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港湾,隔绝一切苦难与磋磨,只有期待与信赖,支持与包容、温柔与慰藉。直到有一天,缙云奇怪地说:“你怎么,怎么也晒不黑?”

他本是随口自言自语,为着这小子跟他一样天天暴晒,晒红了却又白回去,始终不黑。他万没想到,他睁开眼,看了看自己,又看了看他。

他的眼珠是赤红色的,目有重瞳,妖异非常。缙云呆住,因为惊吓过度,说话都口吃起来:“你……你看得见?!”

那少年一怔,重又闭上眼睛,言语温柔,带着安抚:“你别害怕。我只是……只是长得有点……不一样,所以才一直闭着眼睛。”

缙云定一定神,强撑颜面地说:“我不害怕啊!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。”他想一想,又问,“你闭着眼睛不会不习惯吗?”他想这少年一定是因为生而异象,不为世人所容,所以才要将异状隐藏起来。

那少年说:“不妨事的,我能用额头的巫眼看。”

缙云看看他额上纹样,这才后知后觉地问:“你是巫?”

那少年默然一阵,轻声说:“我叫巫炤。”

巫,缙云想,难怪会法术,原来是巫之堂的人。

那天剩下来的时间里,缙云比往常沉默了很多,太阳还没下山,他就提出要走——比往常早得多。

那少年沉默着,在缙云转身之后才问:“你明天还会来吗?”

缙云站住脚,顿了一顿才回身。少年站在原地,两人隔着一段距离,两道影子投在地上,各自伶仃。

其实缙云是真的有不再来了的念头。他原以为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是一样的,可原来他是西陵地位尊贵的巫。仿佛忽然之间,承载他们的地面倾塌、碎裂,将他们的距离拉开——原来是天壤之别。

可是,也许是因为巫炤表情太寂寞,声音太轻柔,那一天的暮色又美得令人心软。也许是这一个夏天的相处,有什么在暗地里生了根,抽了藤,缠了他的脚,让他迈不动步子。缙云想,为什么不呢?既然他都问了。

他轻轻地“嗯”一声。

巫炤的表情明显可见地开朗起来,他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缙云。”

巫炤笑着重复:“缙云。”像把这两个字含在嘴里回味。他笑起来仍是矜持的,不过嘴角微微上扬,若不是缙云这段时间跟他混得熟了,几乎要分辨不出来。想来,他真是从小受着极好的教养。


很快,全西陵都知道了,继得到族长之女赏识之后,缙云又结识了巫炤——未来的鬼师,而且似乎交情甚笃。西陵人奉巫之堂如神明,加上缙云身手确也了得,渐渐的,再无人敢对他使绊子。

只是,也没有朋友。

除了巫炤。

巫炤待他一如往常,只是当缙云知道,他根本不必爬树,因为他能凌空蹑虚;他也根本不必游泳,因为他能信步凌波,一切就再不能和以前一样。

缙云自己黯然神伤了几回。他怀念不知巫炤身份的那些日子里感受到的友谊的纯粹。什么都不用顾及,镇日里像小兽一样在林间疯跑,快乐得简单而原始。他不需要成为谁,就可以有伙伴在身边。

而作为缙云,他得与人拼得你死我活,才能活下来。他得忍辱负重,流血流汗,才能够在西陵的一众战士中占有一席之地。

事实上他做得远比占有一席之地要好,他成为了西陵除嫘祖之外最强的战士。

他理应庆幸与感恩,无论如何,上天总还是给了他一条路,给了他一份天赋,让他走得比别人高,比别人远。无论,这天赋是不是他想要的。

他并不喜欢战争,也不喜欢杀戮。只是没人问他是不是愿意走这条路,而他其实也没得选。

后来巫炤说,他和嫘祖都很强,本不必这么辛苦。他只能淡淡地说,人活着,都辛苦。

巫炤不明白这些。他生而强大,不能明白许多人的困苦。或者应该说,他本也不在意人世的疾苦。他是缙云见过的最像巫的巫。他虽在人间,却似不在人间。他的目光穿越时间与空间,落向幽远不可知之处。他顺天知命,淡泊无求。

他对姬轩辕统合人族的想法不以为然,他说万事万物有其终结,凡此种种挣扎努力不过徒劳。何况人世纷繁复杂,小国寡民或许姬轩辕还能够应付,但若人多了,他如何调和矛盾,公正处之?他现在嘴上说得好听,风调雨顺无灾无难时或许尚可维持表面的和平,但若出现大的灾殃,须决断取舍时,他牺牲谁?巫炤言及此停住,默然一阵,脸上也不见喜忧,只淡淡说,且看来日。

缙云知道巫炤不喜欢姬轩辕。西陵与有熊联姻他虽没反对,但也不甚热络。缙云想他一直视嫘祖如长姊,如今姐姐嫁人了,难免有些失落。联姻后缙云又被嫘祖派到有熊,半是为他本就是自有熊来的,半是嫘祖为以示两族通族之好。一下子亲朋好友都被抢走,他能对姬轩辕有好感倒奇怪了。虽然嫘祖成婚后仍是常驻西陵,但终究是不同以往了。

缙云去和巫炤辞行时,他神色也不见不同往常,只是话少些。若不是缙云太了解他,绝看不出他心中不快。缙云不知该说些什么。一方面,他不能对嫘祖的安排不满;另一方面,他心里其实是雀跃欣喜的。

——让人族能够丰衣足食、绵延不绝,不仅是嫘祖、姬轩辕的愿望,也是他的愿望。他的愿望里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——他希望有一天,一个人可以有自由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,也能活下来,并活得很好。

最后还是巫炤说,天道无常,原也不可能恒久不变,聚散终究有时。此去既是你心之所向,唯愿你大展宏图,能实现心中所想。

后来他在有熊收到西陵所制的战甲与剑,送东西的人说这些都是嫘祖让送来的,又说,鬼师曾亲自祝祷过。


其实缙云还有一点别的贪念,深藏心底,无法宣诸于口……他想把巫炤,留在身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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